[整理] 2024 BBM專訪

使用槍手樂寇翻譯簡轉繁 https://weibo.com/6473801248/OmbzigSpE Q:好久不見！如您所知，《Figure Skate Magazine》的編輯宗旨是代表讀者進行採訪，麻 煩羽生先生在回答時也做好這樣的心理準備哦。但是請放鬆，像平常一樣地去說就好。今 天還請多多關照！ 羽生：好的，拜託您了！ Q:雖然還剩下從5月下旬開始的faoi，不過你成為職業選手已經快要整整兩個賽季了。作為 職業選手實實在在地幹了兩年了，你感覺如何？ 羽生：嗯，這個嘛...如果問我「開心嗎」，我會說僅僅開心肯定是不行的，這一點從競技 時期開始就沒有改變......說到底我做不到去「享受比賽」，而是一直，怎麼說呢...... 我好像在某個採訪中說過「如果贏不了就沒辦法開心」之類的話。比賽在某種意義上是要 「賭上人生」的，人生中各種各樣的事情會比賽的結果而改變。所以，從這個意義上說， 我一直是懷抱著「在比賽上賭上人生」的想法，想著「這可不是該去享受的時候」去滑的 。而這種感覺某種意義上講現在也未曾改變。所以說，雖然沒有了肉眼可見的「排名」， 但對我而言，現在的「結果」是與大家的反饋或評價直接關聯起來的，也是可以看到的。 只是形式發生了改變，進入了一個更加嚴苛的世界而已。在轉職快要兩年的現在我再次深切地感受到了這點。 Q:說實話，我覺得作為職業選手，你是不是也感到過艱難和辛苦呢？ 羽生：嗯…首先純粹是因為節目數量變得特別多，這...確實挺辛苦。我要去考慮為此應該 如何訓練，還有就是如果變得更簡單......如果我把包括跳躍在內的難度都變得更簡單的 話，確實可以去辦一些更輕松的演出，但是如果那樣做的話，就會變得很無聊。或者說觀 眾們想要感受到的「表現的幅度」就會喪失掉。因此就難度來說……像是跳躍難度，或者 節目本身所擁有的...怎麼說呢...滑行、衔接、旋轉，包括這些難度在內，要如何做到在 表現層面和技術層面都做到極致，我一直在探索這樣一種平衡，這真是件十分困難的事。 Q:在個人冰演中，羽生先生要進行兩個半小時或者兩個小時四十分鐘的長時間演出呢。 羽生：是哦（笑） Q:花滑是一項特別費腳的運動，有過競技滑冰經驗的人會覺得就算只滑一分鐘也會有相當 大的損耗。但是羽生先生在一次公演中要連續表演多個節目，這普通來講是不可能的，我 就是單純想問，你為什麼要做這麼辛苦的事情呢？ 羽生：唔……是為什麼呢……就像做Prologue時那樣，雖然大家是否對此抱有期待，我心 裡並不是很確定，但是那個......我覺得，一定還是因為有著「大家對我的期待」和「我 對自己的期待」，所以我才覺得自己必須去做。所以說，「普通來講是不可能的」或者 「普通來講應該這樣做」，像是這樣的標準其實在我心中也是有的，但如果僅僅按照那些 去做的話，就會淪為「普通」。我就會覺得自己期待的並不是這個，而包括迄今為止一直 看著我的各位，以及從轉職後開始關注我的活動的各位在內，大家也會覺得「想從羽生那 裡看到的不是這個」，我一邊感受著這些，一邊在努力去做……就是這種感覺。 Q:羽生先生現在29歲對吧？ 羽生： 是的呢，29。過了今年（生日）就30了呢。 Q:也許體力巔峰期還在後面，但一般來講到了30多歲，維持體力變得很困難……也是有可 能的。到那時，羽生先生要怎麼辦呢…… 羽生：就是說啊，要怎麼辦呢？ （笑）說白了我自己也充滿了疑問。比方說，在舉辦各種 活動時，我認為去規劃一個藍圖是很有必要的。我就只是模糊地覺得，自己應該去考慮接 下來的一年、兩年、三年，最終是"五年後我還能做什麼"……這一般來講，僅僅是一般來 講是非常必要的。這既是為了作為"工作"的花樣滑冰，也是作為一個人應有的考慮。但是 總感覺，因為我每次都是抱著無暇顧及這些的熱情去做每一場演出的……這樣一來，"五年 後應該達到這個點，所以相應地現在是這個階段"，懷揣著這樣的想法去做就總感覺不太對 Q:您能就此再詳細說說嗎？ 羽生： 嗯……這裡只是舉個例子，假如我對於自己在30~40歲的中後期何時會感到“體力 下降了”，何時會感到"今後沒法再辦單獨公演了"在自己心中已經有了數。然後大家一起 討論，制定出一個計劃，決定“辦到這裡為止 ”，那麼我們就可以根據這個計劃，決定這 次做這樣的演出，下次做那樣的演出，為了最後在我們計劃的點上呈現出好的東西，這樣 去“逆推”著進行演出，就有點像是這樣的感覺…… 一旦我進行了這樣的“逆推”，我就只能呈現出“精心算計”過的表演了，那個……怎麼 說呢……就是我感覺，那樣一來我就沒法做到每個時間點上的MAX了。打個比方，如果作為 競技來想的話，四年給人的感覺就像是一個奧運會週期，我想4年後要參加奧運會並獲得金 牌，那麼就會去考慮像是"索契後的一年就做這樣的節目"、"第二年就做這樣的"、"第三年 稍微挑戰一下，第四年就穩住"，雖然我會這樣考慮著去做，但那是不行的，我如今不是考 慮著“在這個年紀能做這樣的事”，而是一直懷抱著“這次就算在這裡結束了也沒有遺憾 ”的熱情在演出……而當我在感受到這一做法的極限時，或者說在我持續鍛造著自己的身 體的過程中，當我感到"自己再也維持不下去了"或是"此後只會一直走下坡路"的時候，哪 怕只是有了一點點這樣的預感，我大概也就不會再滑了……欸嘿嘿嘿……我不知道那個瞬 間什麼時候會到來，再怎麼想這方面的事也於事無補……總之眼下我就是這樣覺得。只不 過，從完全不同的角度考慮來考慮的話，如果我們先拋開"單獨公演、四周跳、四周半 這些東西不談，而去思考"身體表現"時，怎麼說呢……感覺還有很多我能做的事。隨著年 齡的增長，很多方面可以變得更有深度。所以從這個意義上來講，對於自己將來能做到怎 樣的事，會怎樣去表現，說實話，我很期待。 Q:您心中“粉絲”的位置是否有所改變呢？ 羽生：嗯……我確實感到“應援”的形式發生了變化。說實話，關於這個在2023年到2024 年的RE_PRAY巡演中，我自己也在苦惱“應該怎麼做才好”……我想粉絲們中肯定也有人在 苦惱中度過，但當巡演結束時，我找到了讓自己滿意的，覺得“啊…原來是這樣”的答案 作為表演者，作為一名職業的表演者，我當然決心在表現的世界裡繼承包括技術在內的， 自己作為運動員努力至今的東西，同時進一步進化和升華它們，作為職業人士繼續前進。 但對於“接受應援”這件事，如果是以前的話，比如排名高時就會被稱讚“太棒了！” 像這樣所謂的“成績”總是存在的……而對於那成績而言就可以評價“好”或“不好” 所以我能夠相對坦然地去接受大家的應援。比如當自己接受了應援並拿到了好成績時，我 就會覺得“自己有好好地報答了恩情”。從2011年左右開始，我一直都是這樣的想的。 然後在Gift結束，我開始創作並演出新的RE_PRAY的時候，因為這時我開始創造自己想要表 現的作為“作品”的故事了，所以，怎麼說呢......在欣賞它時，比如當你讀小說時，去 應援小說家不是會有點奇怪嗎？就像說“請加油寫小說啊！”會覺得有哪裡不太對一樣... 我們聽演唱會或聽歌時，不會對歌手說“要狠狠加油唱啊！”，和這種感覺有點像，我也 希望能讓大家去享受表演本身……而這在某種意義上，這是我作為職業人士的戰鬥，嗯… 或者說我也想過是不是自己做到完美就可以讓大家享受表演本身……這些想法在我總在我 內心動搖著。 但像是這次的RE_PRAY裡有“破滅的使者”，當有這樣高難度的節目的時候，就還是會有許 多人願意為我應援，希望我能順利完成這些節目，有一瞬間我特別強烈地感受到了這點， 並且在內心消化了這件事，逐漸感到“啊……或許我也是可以去接受應援的”。 迄今為止，當我自己在表現的世界、職業的世界，或者在我的ICE STORY的世界裡面的時候 ，不管怎麼說在ICE STORY裡的時候我還是希望大家能去欣賞這個故事，這個作品本身的。去好好地……嗯……怎麼說呢，因為那不是比賽，所以“希望大家盡請享受這個故事本身”的心情在我心中十分強烈，但同時我也在疑惑著：“那這就不是應援了嗎？” 但我開始思考，自己其實不用非得陷在那樣的框架裡……也就是說，與歌手們、寫故事的 人們不同，有另一種叫作“羽生結弦ICE STORY”的類別存在，它既是欣賞的地方，又是應 援的地方……而我既是接受那些應援的滑冰運動員，同時也是一名表演者，我想這樣就好 花了一段時間，關於應援的方式發生了怎樣的改變，而我又該如何去接受應援，我覺得我 找到了這樣的答案。 Q:您總是在家鄉仙台的冰場，只身一人訓練，這經常令我擔心，您不會感到崩潰消沉嗎？ 羽生：會非常感到崩潰呀，每一次都是，誒嘿嘿嘿。畢竟，練習時間也增加了，而且某種 意義上來說也缺乏動力。因為即使大腦已經極度疲憊，也不得不去構思故事、去考慮舞美 ，而即使在那種狀態下，也不能停止訓練……想要逃避，但又不能逃避，這種情況一直在 持續著。如果身體狀況真的很好的話，就完全沒有這樣的感覺，會覺得訓練真開心啊！ “今天完成了這件事呢！”或是“今天成功做到了這樣的訓練哦”，像這樣充滿成就感的 時刻當然也有。只不過像這種良好的身體狀態，一個月裡能有3次就不錯了。考慮到這些， 其實是辛苦更多些。所以嘛，我確實經常崩潰呢（笑），覺得“今天不想幹了啊啊”的日 子會比較多。 Q:你會有沉溺在比賽的回憶裡的時候嗎？或者說，你經常回憶起比賽時的事情嗎？ 羽生：嗯，與其說我“沉溺”在回憶中，不如說我只是經常“想起”。在夢中也會出現比 賽...比如就快趕不上6練了，我還沒換好衣服，卻不知怎麼回事還在那裡慢條斯理地熱身 ，還是沒換好衣服……大喇叭裡都喊著6練開始了，我卻連鞋都沒穿（笑）。等我著急忙慌 趕去參加6練時，卻聽到說 “還剩1分鐘”......最近做了這樣的夢。我現在依然會做這樣 的夢，有時裡面的場景會替換成ICE STORY。當然我也會想起“啊，這場比賽是這樣的感覺 ”或者“比這場時我懷抱著這樣的感情”，像這種那時的日常我也會時常想起，還有就是 關於做過怎樣的訓練的回憶也很多......與其說是“沉溺”在回憶中，倒不如說是因為有 了這些回憶和經驗，“現在的東西”們才得以誕生，不如說我非常珍惜這些孩子們（回憶 和經驗）。怎麼說呢...這不是那種非常消極、向後看的想法，而更接近於是我在利用這些 孩子們。 所以，假設有一張名為“現在”的桌子，我自己就在這張桌子上。我經常讓過去的東西存 在於上面，不是它們擅自存在，而是我有意讓它們存在的。因為有了這些孩子們，有了這 些過去的經驗和記憶，這個“現在”才能夠如此充實，就是這樣。 Q:RE_PRAY橫濱公演的最後一天，你不是說“（公演要結束了）還真是寂寞啊……”嗎？我 感覺那是羽生君第一次在人前展示的樣子呢。你一直獨自貫徹著作為職業人士的堅持，那 有時也會讓你感到非常辛苦吧，所以我個人是想你偶爾在粉絲面前撒一下嬌也沒關係吧！ 雖然用“撒嬌”這個詞可能有點不當，但人生中有這樣的時候也不錯，不是嗎？因為羽生 結弦和粉絲之間的連結有多麼珍貴，這我是知道的，因為它的存在你實現了許多可以被稱 之為“奇蹟”的事情，而我親眼見證過那些。 羽生：我之前不是說，“應援”這個詞的含義，在這一年裡也發生了很多改變嗎，而同時 ，前來觀看的人們當然也不僅僅有各位粉絲，也有比如說因為跟遊戲有關而想要看看的各 位，當然也有冰演相關人員。但是，當這些人來到這個場合、這個地方的時候，雖然算不 算是在“撒嬌”很難說，但我確實覺得，“自己或許可以依賴他們一下吧…”、“或許可 以徹底地去信賴他們吧”。 Q:這裡是指各位粉絲嗎？ 羽生：是的。迄今為止我一直在為了這些人們滑冰，想要傳達最好的東西，想要讓他們為 我投入的能量和感情都得到回報，我一直都覺得自己必須為此努力。而現在也並非沒有這 樣的想法，只是之前有些不明白該以怎樣的方式去接受那份支持了……但是，通過這樣的 巡演，我逐漸想明白的時候就覺得“或許我可以去依靠他們的力量吧”，我想我的心中畫 下了這道明確的線，就是在這一陣子。 Q:這樣啊，如果羽生君的心情因此晴朗了，那真是太好了！今天時隔好久見到你，真的感 覺你已經是“男人的樣子”了呢！ 羽生：是說我變得沉穩了嗎？啊哈哈哈哈！嗯不過，比如像是《Danny Boy》，有些東西活 在自己的節目裡，例如有很多像《春天，來吧》或者《Hope & Legacy》那樣的節目，就需 要展現出令人感受不到性別的動作，需要不受年齡局限的輕盈感等等……我認為隨著年齡 的增長，經歷各種各樣的事情，這些都會擴大我的表現範圍，讓自己所擅長的“溫柔”、 “柔軟”和“縹緲”也變得更加寬廣…… 所以這就連著我最開始說的，到了30多歲後期會進行怎樣的表演，當我經歷過各色的事情 ，積累過年齡與經驗，當我歷經“歲月”這一物理上的時間之後，我會有多麼想要傳達的 情感，這樣的情感會變得多麼深厚，以及我做了多少訓練，對“肢體表現”有了多麼深入 的思考，這些都令我感到憧憬和期待。 訓練確實很痛苦，在佐賀前和佐賀後有著明顯的階段性變化，訓練本身的質量、思考方式 、實際的訓練長度都變化很大，的確會因為要做的事實在太多而感到艱難。但是，我也切 切實實地感受到這讓我拿出了好的表現，而拿出好的表現就意味著能夠讓各位粉絲們開心 ……對我來說，這真的是非常重要的幸福之一，也正是因為感到自己在此得到了回報，所 以我才能努力下去。 嗯接下來還有演出（這個採訪是在Fantasy on Ice前幾天），通過我的表演，我有每時每 刻想要傳達的感情，有想要讓大家感受到的背景，大家也有著各自的經歷、回憶這許許多 多的東西，但我希望觀看自己的表演，能夠點燃大家心中的些許情感……我想要帶著這樣 的承諾，繼續去努力，就是這樣。 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 BBM採訪後記——真實的話語 文/山口真一 咦，為什麼來著？ 明明出自我之口，最開始我卻不明白為什麼會這麼說， “羽生君” 迄今為止，在採訪時都稱他為“羽生選手”，成為職業選手後則稱他為“羽生先生”。實 際上，這次採訪的前半部分，我也應該是叫的“羽生先生”。寫文章的時候，我也猶豫過 到底怎麼寫，但最後還是決定從文章中間開始直接用“羽生君”稱呼。理由連我自己也不 清楚。但我總覺得，今天有種氛圍讓我想稱呼他為“羽生君”。 2022年7月，在羽生君轉職後不到一週，我就被送進了醫院。從那時起已經過去兩年了，但 我仍然很難出遠門去進行採訪，實際上仙台的採訪我也是遠程參加的。 採訪結束後，是毛受攝影師的拍攝時間，而那也結束後，羽生君要做的就只剩下回家了。 於是我們有了一段閒聊的時間。而這段閒聊很偶然地，就真的是非常偶然地被錄了下來， 我猶豫過，但機會難得，就決定公開給讀者們。羽生君和他的事務所大概也會許可的吧。 ——羽生君，今天真的非常感謝你！好久不見，感覺你真是成長為一個成熟的男人了呢！ 羽生：哎呀沒那回事啦，我沒有變的，內心還是老樣子...哈哈哈哈，但是因為生活在一個 必須要去表現的世界裡嘛，我想我比原來思考得更多了。 ——真是好久沒採訪過你了......我生病的時候，曾經想過，自己也許再也不能進行這樣 的採訪了吧，我做夢也沒有想過自己會生病。 羽生：是啊，人世無常。我自己也是，一直在死亡的深淵邊徘徊著生活過來的…… ——在RE_PRAY的橫濱公演中，羽生君說過，“人生只要不放棄就會繼續下去”，對吧？那 真的好像是在對我說一樣。嗯不對，說像是對我說的可能有點過分，但“羽生結弦的話語 ，就是真實啊”，我真的這麼認為。 羽生：我...該怎麼說呢…你看，有戰爭，有自然災害，也有突然去世的人...... 我聽聞羽生君也經歷了親近之人的離世。在巡演中，他有時會在用麥克風說話間一時語塞 ，那或許是因為想起了那位離世的人也說不定。 羽生：我也再次切身感受到了這點......所以說，我不想要浪費……好不容易有這麼多人 與我有關，至少在那一瞬間，我希望他們是幸福的。 羽生君離開的時間到了。他最後回頭說：“今後也請繼續加油啊！一起加油吧！謝謝您” ，留下了這樣的話後，他轉身離開了。 他是一個不會說謊的人。採訪羽生結弦後，這就是我的感受。 所以他才會被世上的有些人說三道四，而且是從年輕時就被那樣說，他也因此受過傷吧。 但他即使自己受傷了，不，應該說羽生君正因為有過那些受傷的經歷，才能夠如此溫柔待 人。 最後，羽生結弦的各位粉絲們， “他的話語都是真正發自內心的，真實的話語”， 我想自豪地大聲喊出來。 -- ※ 發信站: 批踢踢實業坊(ptt.cc), 來自: 36.237.193.91 (臺灣) ※ 文章網址: https://www.ptt.cc/bbs/YuzuruHanyu/M.1721360991.A.67A.html